0988 典刑在德,不唯轻重-《冠冕唐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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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开元政治维持已有数年,虽然不能保证吏治清廉如水,但也绝不是鱼龙混杂、泥沙俱下,官员们的整体操守还是有所保障的。

    诸如李潼任命不久的市监令冯延嗣等干员,也受所事累及,眼下正在大理寺配合追赃察恶。严格说起来,所司行事不靖,监临官也算有罪,但主要还是体现在考评等方面,还够不上刑事追惩的标准。

    之所以波及人员与范围这么广泛,主要还是因为财务相关的事项激增,朝廷一时间也不能尽数协调人员与流程的配合,于是便出现了大量的错漏等渎职现象。

    当然,贪赃枉法的现象也是切实存在的。今次勾检所涉钱项达数亿缗之巨,在与凡所入库的钱款对比之后,出现了高达千数万缗的账目与库藏的差距。

    这当中虽有未及入库钱事现象存在,但即便刨除了这一部分,仍有多达五百多万缗的钱款是对不上的。毫无疑问,这一部分钱财就是在诸司行政过程中遭到了截留与贪墨。

    五百万缗的亏空与数亿缗的钱款总量相比起来,比例的确是不算大。

    可是,抛开总量不谈,谁也不能说五百万缗是一笔小数。若以时价折算粮帛,这一笔巨款甚至都远远超过了内外凡所在品官员的一年禄米总量!

    这一笔款项所涉及的贪墨现象,是一定要严查到底、绝不姑息的!

    虽然说眼下朝廷财政收入激增,可若仍然任由那些贪污枉法的官员们藏匿在官员体系中,他们的贼胆将会成倍放大,甚至极有可能会从个体的贪污行为扩大到团伙作案,所贪污的钱款也必然会呈指数性暴增。

    今年还只是五百万缗的贪污数额,明年就有可能上千万!若继续放任,不需十年,这一场世博会举办下来、算算账可能还是净亏!

    相关的案事刑断,昨日圣人已经同宰相们商讨许久,并拟定出一个刑部、御史台、大理寺三司联合执法的《开元五年追赃格》,由门下省领衔督办,哪怕用上接下来一整年的时间,也要将这凭空消失的五百万缗赃款尽数追讨回来,涉案必惩!

    至于涉案人员的追惩,仍循《唐律疏议》中职制、杂律并监主受财枉法等律令的规定标准。

    原本按照李潼的想法,是觉得《唐律疏议》中规令太过严格,譬如《职制》中受财枉法得绢十五匹便当绞,坐赃致罪,十匹便徒刑一年。

    《唐律疏议》是永徽年间的旧法,按照当下的时价,一匹绢不过三到五百钱之间,这就是涉案金额不足十缗便要或死或徒。

    这样的惩罚力度,无疑是极为严格的。李潼倒不是觉得对贪官的惩罚太狠,而是觉得按照这样严格的标准,依照开元当世商品经济的发展水平,太过严格的律令执行起来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。

    律令的意义不在于惩罚,而在于震慑。这么低的标准,实际察发起来实际是非常困难的,律令中已经是当死的罪行,但在现实的情境中却会频繁发生。

    刑司即便再怎么公正严明,也不可能盯紧所有官员这种日常生活中的小额进项。当罪但却无刑,长此以往,人的警惕自守便会越来越松弛。

    真正到了察发大赃的时候,十缗当死又或百缗当死,实际的区别已经不大。虽然都是一个死,但在小恶作大的过程中,律令已经丧失了本该具有的威慑性。

    立法需要严格,执法却要谨慎。想要保证律令的威慑性,就要做到不枉不纵。

    李潼作为一个现代人,是从立法与执法之间的执行矛盾思考这个问题,觉得执法标准要切合经济发展的水平。

    若立法的惩罚标准远远低于现实的经济价值标准,法律就会处于长期的无从执行的状态,从而造成司法的惰性,也会造成冤假错漏的现象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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